那时候,喜欢文学的人很多,似乎是当时的一种时尚。有那么一种人,流行什么的时候就玩什么。这种人命中注定无法成就一番事业。所以,他的痛苦与其说是天生的,不如说是后天的。他到处碰壁,干什么不成什么,这样的人不痛苦谁痛苦?
他喜欢买书、读书,这是事实。但他文章写得很空洞,这也是事实。他满纸都是尽人皆知的所谓的意象。关于雨,关于闪电,关于春天。什么“春天不会太远,我感觉它正朝我走来”之类。我认为编辑部传达室里的那只狗都能写出这样的句子,而他却自以为充满诗意。他以为文学就是一封写给女人的情书。他无病呻吟,有了点钱就到处去旅行而他管那叫流浪。他总是不停地在写那些他自认为很不错的诗和小说,不停地念给他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女友听,念完了之后博得一点儿同情的眼泪,弄好了还能骗吃骗喝。他的诗大都是写给女人的,风、喇叭裙、眼神、嘴唇、发丝,不外乎就是这些东西。他痛苦是因为他认为别人的作品都不是艺术,而他才是货真价实的艺术家、作家和诗人。他烦躁不安,碰到好骗的女人,他觉得生活还有点儿指望,同时胸中也大量涌动起赞美女人的句子;碰到难骗的、概不吃他那一套的女人,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一样,伤心绝望,“天凉了,我觉得冬天提前来了”。原来他的天气变化是随着女人对他态度的变化而变化的。